(原标题:穿泳衣的P2P)
这两日,上海市地方金融监督管理局公布了一批清盘退出且存量已结清的P2P网贷平台,有7家,其中有陆金所和拍拍贷。还有“今日捷财”、“欧冶金融”、投融范”、“多玺、“中平金融”几家,除了拍拍贷和陆金所,其他几家都是不知名的小平台。
P2P能成功上岸,不进“局子”的平台,少之又少,而这几家具有代表性:能上岸的,不是实力雄厚的,就是体量小的。
大平台能成功上岸,所依靠的是雄厚的资本,即使有大规模坏账,也能用资本覆盖其坏账;但市场上也不乏大平台坏账的“债台高筑”,最后创业者身陷囹圄的案例,这大多由于坏账大于资本偿付能力,如证大金融、厚本金融。
相对应之下就是小平台,规模小,坏账少,易于兑付——小船在遇礁石时容易掉头。
2013年,金融创新的风口刮起来后,无数P2P创业者下海裸泳。这其中,穿泳衣的极少。
前几年,雷慢认识的一位金融法律师一直告诫从业者:P2P平台没出事就是金融创新,出事了就是非法集资。后来P2P创业者的无数的牢狱之灾和寥寥的转型成功者,无不验证了这种说法。
P2P行业很多这样的例子,即使暴雷了,只要能兑付,警方不必然会追究;一旦还不了钱,非法集资的大棒就会打下来,这就是典型的“容忍”、以结果论。
2020年2月,喜投网宣布良性清退,公布了分期兑付方案,但分期还款每期只还一点。警方看不下去了,5月以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立案。行业最早的平台之一红岭创投,2019年宣布清退,原计划三年兑付完成,三年间,警方并未行动,而三年结束后,红岭创投仅完成承诺兑付的12%。于是,警方立案,创世人被以涉嫌集资诈骗、“非吸”罪起诉。
行业和从业者何以至此?
中国大多数P2P都死在了信用中介上。2014年潮起时,他们学马云叫着喊着要革银行的命。实际上,P2P没有银行的命,却犯了银行的病,多数平台大设资金池,吸存揽储,学做投资,赚取利差。
十几年来,P2P都是跟在银行后面,捡着原本被银行业金融机构风控筛选下的次级资产,在信用兜底、刚性兑付的商业模式下,P2P一面风控不足,一面征信缺失,风险严重向负债端倾斜。
这种商业模式的轻资产P2P,几乎没有现金流和资本来优化成本,通常情况下,只有年交易规模10亿以上,才能覆盖成本,这也是一般P2P的盈亏平衡线。
信用中介这件事,轻资产的P2P哪能做得了,于是负债端大肆扩张,优质资产不足,风控不足,征信不足,进而导致风险累积,敞口放大,而因为刚兑的需要,盈亏平衡线一路抬升,规模只能升高,不能降,20亿元、30亿元……直到自己也够不着。
P2P行业最大的问题之一,是没有解决商业模式可持续性问题,在资产端,次级资产横行,征信短板明显,风控近乎失效。在投资端,投资人风险承受能力差,风险识别能力差,坐拥高收益,却难以承受高风险。在平台方,盈利了平台赚,亏损了平台兜底。这三者,有着明显无法补齐的漏洞。总之,P2P没有风险备付金、资本充足率要求,却充当了银行的角色。 最重要的是,彼时行业风声鹤唳,我们已知道99%的平台活不下去。谁知后来竟是全行业一刀切的覆灭。
2017年,监管拉下“双降”的铡刀,雷潮开始。
P2P如梦初醒,谋求脱身上岸。但绝大部分平台,死于坏账风险敞口放大后的资金链断裂。2017年8月的“双降”以来,2年多已死掉了1800多家平台。
要想抽身或转型,只有足够的现金流才够摆脱困境。
陆金所能成功身退P2P,自不必说其依靠着庞大的平安集团。拍拍贷借着助贷业务攀升这几年,赚足了现金流,即使它做信用中介、刚性兜底,也足以维持退出过程的持续兑付。以拍拍贷之前8亿元多的坏账,放在任何一家刚性兑付的平台中,若没有足够的现金流,怕难全身而退。
更多的人,败在了无力兑付上,最后身陷囹圄。
从2007年到2021年,从没有哪个行业像P2P这样,一度涌现6000多家平台,卷入万亿资金,产生数以百万的金融难民。最保守估计,P2P从业者达100万以上,行业成王败寇,许多人站上了被告席。
根据公安部数据,2018年6月至2019年6月,各地公安机关依法查办涉嫌非法集资犯罪P2P网贷平台400余个。2018年6月以前,及2019年6月至2020年底,雷慢粗略估算,立案P2P平台在230家左右,P2P暴雷史上立案的平台最保守预估也在630家以上,实际数据可能远高于此。
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,2000多份涉P2P的刑事判决书揭示了P2P江湖大厦倾塌后的残酷真相。也宣告了数千人从业者的牢狱之灾。他们中大多是主犯、从犯,就是2013年起来的那批创业者,他们在潮起时下海,都没有穿泳衣。
本文系未央网专栏作者:新金融洛书 发表,内容属作者个人观点,不代表网站观点,未经许可严禁转载,违者必究!